走出玻璃门，身后的图书馆已是漆黑一片。天空如同一张褪了色的黑幕，只有银白色的月亮，忽明忽暗，寂寞怅然地空悬天际。两边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晕，映衬着梧桐的黑色剪影，沙沙作响，瑟瑟摇曳。我骑着车，在路上悠悠地行进。寒风迎面吹来，拂过脸颊，是刺骨的冰冷。
金黄色的树叶，悄然飘落在车篮里，仿佛深夜送来的美丽书签。地上的叶片，则一小堆一小堆，安然地在路边驻足停留；花圃旁做夜宵生意的小摊，悬挂着手电筒的光亮，惨白而悠长；随着溜冰鞋娴熟的“斯斯”声，斜挎着黑色单肩包的身影，一前一后，迅速从我眼前略过，裹挟着一丝孤高、绝尘而苍凉的意味……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行车的链条，在寂静地转动，萦绕进空阔寥远的心间。循环往复，一圈，一圈，又一圈。
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潇潇秋夜，也是这样一轮当空皓月，我却目光闪亮，面颊红润，嘴角是一抹无法遮掩的激动的笑。那是一条似曾相识的林荫大道，欧式的休闲长木椅上，一位年轻的长发女郎，正在轻柔地通话；出乎意料地，一只灵巧的白猫钻出灌木丛，摇着尾巴，倐地一下拂过我的脚面；遥望大片草坪，红砖灰瓦，梧桐环抱，教学楼灯火通明，闪烁着执着而柔和的光。我步履轻盈，无法按捺欣喜，好奇而憧憬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幻梦、希望和满怀的柔情，都曾在那里徘徊游荡，流连忘返。
可是那里，不属于我；或者说，我被无情地拒之门外。酒阑灯灺人散后，如同昙花一现，虚空一场——“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在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十天后，看着冷冰冰的电脑屏幕，“您的考生系统已关闭，请退出程序”，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是在深情而专注地，编织着斑斓的梦之网，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绳会断，心会痛。躺在床上，久久地凝望着天花板，我的泪水终于无声而恣意地滑落。那一夜的泪水，不仅是一种悲伤，而是两般愁绪，一丝缠绕在心头的情愫，难以言说。本以为置身于那一片通明灯火，便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翻越；本以为徜佯于那一片红砖灰瓦，便是“愿我如星君如月”的开始。而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仲夏夜之梦。
时隔一年，这个秋夜，似曾相识，却仿佛是一次悲伤的回眸。可是，仍然，我仍然没有放弃。毅然起身，弹弹衣袖上的灰尘，我不愿做一个无能的懦夫。耳机里，正在循环播放着空灵纯净的歌声：“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起风了，如柳絮般飘飞的秋思中，我张开双臂，牵起嘴角，送给明天一个大大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