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琐记
文学院来源: 作者:王雯茜审核人:点击:发布时间:2019-11-06

记忆里依稀存有杵着被腐蚀了半边,留下斑驳的黄木杆的村口。有活像被成群的地鼠啃食过的水泥小径。还有长荡湖边沿堤滋生,帷幔般铺展开的绿色茎叶,它们缠绵地腻上了木质或石制的摇船,在木桨划过时挽出柔韧的花样,悠悠的,攀附着水波荡出了视线所及之处。

河堤下面是隔几米便有的,至上累下的石阶,底部浸入湖底,被湖水温养出了滑软的青苔,每每我奉婆婆之命扛着拖把来湖中清洗时,婆婆总是抿了唇,从竹篮子里层层叠叠的菜什中抽出手来,拦住我企图向深埋在湖水中的台阶迈出的脚,而婆婆的菜篮子就这样在没人管理的情况下,随着在一旁洗菜的人漾起的水纹,欢乐地跑了出去,但结果往往是和我一样,在逃出婆婆的势力范围之前,就被拎了回来,被水花轧碎的菜芯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在水上四散浮了开来。

河堤下的台阶被挤满的日子不会太多,若是人渐渐地多起来了,我也该攥着满撒了金粉或银粉的纸张回家了,这些纸张大约两只手掌并拢的长宽,得了之后,婆婆会端来竹板凳,把自家的圆桌子端出厅堂,并在院子里放一个半米高的竹篓。可我叠的元宝是不会安安分分地被放入竹篓的,许是借着风力,被从我手中抛出,撞上了篓沿光荣牺牲,抑或是被婆婆在空中半路劫机,捉进了竹篓,我却从不越挫越勇,一旦手中元宝已成型,便复举而投之,乐此而不疲。

而在老家,令我最为惊惧的事莫过于洗澡。老家的浴缸是口可容纳两人的大铁锅,铁锅旁挨着一捏就会吱呀乱叫的小黄鸭,用来掩盖灶下干柴烈火而相撞产生的,劈啪作响的烧火声,水温于此变得滚烫。我不知事时被婆摁着,在屁股下头垫着一块五厘米来厚的木板,在铁锅里的热水里扑腾着,由婆婆擦拭身体,小黄鸭飘在水面上,我伸出手去毫不客气地碾压它们。那时候,我约莫觉得,自己仿若婆婆煮给老太的鹅汤里的那只鹅,唯一不同的是,大概是我还能挤压小黄鸭来泄愤。

可是后来岁月似长荡湖的流水一般逝去的远了。如今湖畔洁净且镂花的围堤耸立,岸旁凹凸不平的曲径被缄默的石板覆压,老家的故石坍塌,黑瓦白墙的房屋群立。我站在院门口,支着脑壳与护栏间的丛栽久久地相对无言,周而复始地看水珠碌碌地描摹过叶脉,急遽地陷入干涸的泥土间。

婆婆戴着边框陈旧的老花镜倚在窗边,歪着头,眯缝着眼睑细致地缝补着衣物的边角,手上的顶针烁烁闪光,阳光们从此处起跳,试图跃向高空,却失陷在婆婆的日渐深沉的皱纹里,叠皱着逐渐沉积,却又不甘示弱地从阴影里昂起头,像是当年在汩汩流动的长荡湖上的旋舞一样。

是岁月一直都在,此心安处是吾乡。

 

随笔相关资讯
文学院通知公告
最新更新的资讯
热门点击的资讯
地址:江苏省淮安市长江西路111号    电话:0517-83525172    

版权所有  ©  2009-2019  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