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举枪杀死图拉。图拉巨大的身体慢慢倒下。”读到《恋爱的犀牛》剧本的结尾,我想到了王尔德的《道连格雷的画像》的结尾 ,“只要听不到灵魂讨厌的警告,他就可以得到安宁。于是他抓起刀子,对准自己的画像,猛戳过去。”就像道连刺穿画像,杀死自己,马路杀死图拉,杀死自己。
马路对明明的爱是真挚、纯粹、勇敢的,是偏执的,是他的“英雄梦想”,是他的永远不灭的欲望。马路在遇到明明之前,生活在虚无之中,他只是活在世界上而不是生在世界上,周围的一切于他无关,只是活着,轻飘飘地活着,却也是现实的,没有美好的幻想,灵魂是黯淡的,也没有对纯洁灵魂的期望。他有着犀牛一般虚弱的视力,也有着犀牛一般灵敏的嗅觉,图拉就是马路,马路就是图拉(图拉是马路养的犀牛的名字)。明明的气味唤醒了马路麻木已久的感官,一点点剥离他世俗的厚壳,如长长的触角,直击他的柔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疼痛不已,太痛了,这遍及全身,渗入骨髓的偏执的爱。明明成了马路的全部,她不爱他,他却是即使只有一分的爱也要用十分的力气去爱她。图拉将自己困在牢笼中,马路也被自己困在“爱而不得”也要爱的牢笼中,在现实与梦境中偏执、癫狂,最后只剩幻想。明明出走,马路杀死图拉,一切归为没有结果的虚妄。
王尔德在《道连格雷的画像》中构想“感官拯救灵魂”,放纵感官和欲念,去感受,去体验,但道连杀死灵魂,感官无法拯救灵魂。就像道连,马路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燃烧的热情,不灭的欲望,他疯狂又偏执,去放纵,去体验,去感受,在似是而非的梦与现实中,马路感受到了最美好的爱情,有了幻想,有了期待,再回到现实,等着他的将是无边的痛苦与折磨,凌迟一般的苦痛。马路在偏执地爱的同时,已经将自己最珍视最美好的灵魂悄悄转移,寄托于图拉,寄托于明明,图拉不会背叛马路,但爱情会,当马路将自己的全部存于世的意义交给爱情的时候,明明却出走了。“如果是中世纪,我可以做一名骑士,把你的名字写上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如果在沙漠中,我会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去滋润你干裂的嘴唇。如果我是天文学家,有一颗星星会叫作明明……可我是一个普通人,像我在这样的普通人,能为你做什么呢?”美好的幻想破裂,马路与这个世界彻底断联,重归现实,拥抱虚妄,偏执的普通人,平凡又并不甘于平凡的人,又能做什么呢?杀死图拉,图拉慢慢倒下。杀死灵魂,马路只剩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