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藏冬来无恙,仲冬始岁月成诗。渐渐地,枝头仅余的叶片悄然飘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意,人们的手冻得通红,纷纷缩进袖子里。围巾下呼出的热气凝结成冰晶,预示着雪花的降临。
“大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一个,也是冬季的第三个节气。清晨,奶奶便带着我,骑着电动车匆匆赶往集市购买肉食。我们穿着秋衣秋裤、棉衣棉裤,整个人裹得像一团棉球。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睫毛上甚至凝结了细小的水珠。奶奶熟练地驾车向东边的集市驶去,她知道那里有品质上乘的鲜肉。
此时,太阳刚从奶奶的棉毛帽顶上升起,我探出头,望见芦苇尖后藏着的太阳,橙黄相间,散发着淡淡的明辉,宛如昨晚佐粥的咸鸭蛋蛋黄。路程并不遥远,十分钟便到。肉铺老板已手持砍骨刀,不紧不慢地剁着肉。奶奶吩咐道:“来十斤精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布钱袋开始数钱。老板应声道:“这么早啊,早饭吃过了吗?”奶奶笑道:“没呢,回家再吃。”随后,奶奶又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钱,朝路对面的石桥边指了指:“买四个肉包子,回家就粥吃。”
我接过钱,望向那边,只见一辆三轮车停着,后座上绑着两个箩筐,箩筐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旁边站着一位戴着挂耳毛帽的老爷爷,车把上的喇叭大声吆喝着:“买包子嘞——热腾腾的包子——”我迅速买完包子,顺便把手心捂热了。奶奶也拿到了那袋肉,右手还提着两条大花鲢——隔壁就是鱼贩。买完东西,我们便准备回家。
尽管是“大雪”节气,天空并未飘下雪花,太阳依旧升起。被子被抱到院子里晾晒,我在小桌上写作业,奶奶在身后的厨房里忙碌着,切肉切鱼。按照习俗,“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腊肠需要请人腌制,但肉和鱼我们自己就能处理。处理好的肉和鱼挂在晾衣架上,在微风和阳光下静静晾晒,色泽愈发红润,晶莹剔透的肉变得坚硬,逐渐转化为冬季独有的美味。
咸肉菜饭,一顿朴实无华的美食。与精挑细选的食材制成的杭帮菜腌笃鲜不同,它只需一小块腌肉、几棵自家种的小青菜、一碗米。青菜被寒风冻得愈发青翠,菜梗还能泛出丝丝甜味。肉和菜切成指节大小的块状,放在大灶台上的锅里大火猛蒸。奶奶特意不用电饭煲,说只有大锅才能把肉蒸透,让肥油渗进米饭和青菜里。灶台上烟雾缭绕,柴草噼啪作响,锅里喷出的肉香饭香交织在一起。揭开锅盖,浓雾扑面而来,待雾散去,一碗咸肉菜饭便做好了。一铲子下去,饭不粘、肉不腻,菜变成了深绿色,透着诱人的油光,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
“咚咚咚——”案板上的剁肉声已变得遥远。如今,我已长大成人,与奶奶分居两地。又是一年大雪日,我呼吸着冰冷湿寒的空气,点了一碗腊肉盖饭,以此慰藉心中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