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师的介绍下,我认识了叶嘉莹先生。伴着兴趣,我翻阅起她的著作之一《唐宋词十七讲》。
在阅读中,先生首先就解答了一个我多年疑惑却又经常忽略的问题,为什么有的词没有题目、而有的词有题目?原来是与诗词之别有关,唐五代词作,一般只写一个牌调,“菩萨蛮”就是一个“菩萨蛮”,“浣溪沙”就是一个“浣溪沙”,它后边没有一个题目。从苏东坡开始,词后面的题目就慢慢多起来了。词后面有了题目,正是词诗化的一个现象。词本来是歌词,供歌女演唱的,所以本来没有题目,作者不是要表现自己情志的,可是从苏东坡开始表现了他的逸怀浩气,就开始有题了,这正是词诗化的现象。
阅读《唐宋词十七讲》,我发现先生讲词的一个特色是中西方结合。她在结合古人的一些文学理论、当下的历史背景、追溯作者的思想活动外,又参考了一些西方的文学理论。如书里在讲温庭筠的词《菩萨蛮》时,就用到了西方的符号学和现象学,还有一些字词的考证和中国的“比”“兴”来进行分析。中西结合可以帮助先生对传统批评之精义,作出更好的论说和分析。这也说明了对古典文学的研讨和教学需要求新,以世界文学历史为大背景,对古典文学的意义和价值作一点反思性的衡量与尝试。
读叶先生的书,能看到她一直强调的诗词的“美”和“感发力量”。何谓“感发的力量?”所谓感发的力量,是以诗歌中所展现的情感打动读者,引发读者内心的共鸣。词是客观的,可每个人都是主观的。由于每个人所经历的不同,所感受的“美”与“感发力量”也自然是不同的。王国维在晏殊、柳永、辛弃疾的词里看到了“成大事”的境界,但有些人看到的是爱情。对于我来说,读词更多的感受的是一种意境。在先生看来,这些都是没错的。在鉴赏诗词中,不应困于某一特定逻辑里,而要由心出发去感受。
先生讲词,还有一个特色是比较与联系很多。比较词人的题材、写作特色及给人的感受的不同。有的词能够给人美感之联想,有的词在于感情之品质。在讲解时,叶先生兼顾在纵向和横向的影响和关系。例如,柳永词在内容和形式两方面的拓展,及其对苏轼与周邦彦的影响;同是豪放派词人的代表,苏轼和辛弃疾两家词有何不同?周邦彦与姜夔、吴文英三家的词又有何不同?叶先生的比较能够让读者对词发展及各家特色更为清晰。这也正说明在古典文学的研究中,我们要善于发现不同作者间的联系,如风格或思想上的传承与变化。通过比较,我们可以将不同朝代、不同作家联系在一起,构成一个体系,对文学的发展有较为充分的了解,在运用中也可以更加自如。
叶先生讲诗、词,还有一个特点是不给诗人、词人设限制。苏轼、辛弃疾都是豪放派词人的代表,他们就不婉约了吗?其实不是,他们的词中又很多婉约的意志。陶渊明有“隐逸”思想,那他就是消极的吗?还真不是,他也有自己的持守。所以,叶先生给了我们一个思路,读诗、词或者做事时,不要先入为主。阅读难免有歧义,包括权威解读,因之就更需要有自己的洞察。很多时候,作者给读者的是,也仅仅是现实表象的描述,其中的意义,不同的立场、情绪、心理会连带出不同的感悟。
叶嘉莹先生是博学的,对唐宋词信手拈来,如数家珍。随着深入地阅读,很难不被她的诗词素养所折服。读了先生的《唐宋词十七讲》对我来说更是是受益匪浅,她让我明白了以往对诗词单一的分析是无法走入真正的诗人世界,自然是无法感受其中所蕴含的深刻感情。文学是相通连贯的,在以后的文学分析中,不管是什么题材、什么时代,我都不会忘记先生的研究方法,会以更全面的视角去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