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新生活已经有了很多的逗号，我的记忆，却还总是兜兜转转回到新生活开始以前。

       又想起那个夜晚，那碗热粥，想起对面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望着数学试卷，我的心情，从无奈到了绝望。又是这样，只剩下我一个人。

       “出来喝点粥吧。”又是那声熟悉的呼唤。

       我不耐烦地扔下手中的笔，步伐沉重，缓缓向客厅走去。

       桌上是一碗热腾腾的红枣莲子粥。吃起来，似乎是苦的。

       “这么苦，要我怎么吃？！”

       “吃些吧，不然写作业会吃不消的。”

       “这么难吃，要吃你吃啊！”

       “那就不吃了，快去写作业吧。”

       数学作业，难缠的数学作业。我忍无可忍。

       “写作业写作业，你就知道说这些，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

       狰狞而又狼狈。我憋着泪，匆匆逃走，摔上了房门，趴在数学卷子上哭泣。

       余光瞥见桌上那落了灰的相框。是我和妈妈的合影。

       曼妙的身姿，微卷的长发，姣好的面容。我的妈妈，那年的妈妈。

       忽然很不是滋味。苦涩的，泛酸的，在心头汹涌着，澎湃着，侵蚀着我的每一个细胞。

       我小心翼翼拿起那落了灰的相框，用手轻轻拭去灰尘。

       我猜，刚刚那份情感，应该是愧疚吧。我看着她从一个美丽灿烂的女人，变成如今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家庭主妇。岁月，原来这么可怕。

       眼角滚出一片哀伤，放肆地滴落在相框玻璃上。

       放下相框。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客厅的小灯还亮着。我偷偷躲在墙后看着她。

       “怎么会苦呢，会不会是我忘记放糖了，我这记性，唉。”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啊。”

       “这孩子，这样学习怎么能吃得消。”

        ……

       寂静的夜，只听见她的喃喃自语。

       我似乎这才意识到，这样的夜，我并不孤独。还有她，在客厅静悄悄地等着我。

       望着她笨拙疲惫的身体，我冲了过去。

       我抱着那笨拙疲惫的身体。一片温暖流淌在我的血液之中。

       泪水斑驳了她的后衣领。

       岁月无情地对待她。

       真的只有岁月吗？

       还有我吧，还有我这个任性的女儿，让她担忧，让她心寒，让她多了一丝又一丝的皱纹。

       什么都不用说，就这样抱着她，夜晚变得无比明亮。

       “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忘记放糖了，妈妈明天一定记得。”

       我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的后颈，拼命地蹭着。

       究竟是妈妈忘记了放糖，还是我带着情绪喝那碗粥，我心里，已经一清二楚。

       我是那么那么任性，可她竟毫无怨言。

       那个温柔的夜，我永远无法忘记。

       这份记忆，这份苦涩却温暖的记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