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虔诚跪拜,只是你我理想的一方桃花源地,合上掌心祈祷,携着纯洁的企盼来到这心中的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它无关宗教信仰,作者徐则臣也在采访中坦言:“耶路撒冷只是一个美好的象征和隐喻。”小说围绕一群70后的童年至中年的经历,以运河及花街文化为背景,以天赐的死为线索,讲述了一个到世界去又回到故乡来的故事。
上帝或许不在,但上帝的眼必定在。《耶路撒冷》象征的或是上一辈人对自己不堪过往的忏悔和赎罪,又或是青年人的浩远理想,无法企及的心之所向。小说中信仰基督教的秦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为防止十字架被淋湿,献出了自己用来御寒的衣服,用她矮小的肉体之躯来背负这沉甸甸的石块,最后神秘地跌死在了一个水沟里。秦环在年轻的时候为生计出卖过自己肉体,但她何尝不是又用自己的肉体保护了在千万人心中神圣的耶稣。几十年来,她一直与那冰冷的十字架作伴,来忏悔,来赎罪。她不分昼夜地念经,却仍求不得现世宁静,以至于到了那千钧一发之际,她采用了死这样一种颇不平静的方式,换来了来生安稳。
而徐则臣以自己为原型塑造的小说人物,北大博士初平阳,为了逃避梦魇的折磨,日思夜想着那个远在天际的耶路撒冷。但是,命运让他回到了故乡那条狭窄的花街,那个和秦福小、易长安、杨杰等人一起长大的地方,造化弄人,明明想到世界去,想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却被生活的琐事绊住了脚,被根深蒂固的友情牵动了心。在岁月的磨炼中,他的灵魂境界其实早已到达了那种耶路撒冷式的精神空间,自己却浑然不知。就像初平阳当初毅然决然放弃考北大中文系而选择读自己从未涉及的社会学那样,与其在书本中读文学,不如在人情中看社会。
合上这本书后,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初平阳、易长安、秦福小、杨杰这四个人深厚坚固的友情。友情较亲情、爱情珍贵的地方是它不讲究任何血缘关系、物质条件。恰恰就是那么几个人,或是从小玩到大,默契了解,或是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小说中的他们,即使散落天涯,相隔万里,依旧永远把彼此装在心上,只要一人有急难,其他人都会拼尽全力相助。福小因心怀对天赐的愧疚而离家出走,他们一行人便毫不犹豫地去天南海北寻找她,最后弄得身无分文,狼狈返乡。这种冲动行为确实有点可笑,但当中那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真诚意气也着实令人感动。
如今这世上,又有多少像他们四个那样能为朋友义无反顾的人呢?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是一个结交朋友和遗忘朋友的过程,不断地有人被相识,被遗忘。儿时要好的朋友,总以为那种友情是可以伟大到此生不忘的,结果到了一个新的学校,新的城市,新的环境,遇见了更多的人,经历了更多的事,彼此间没有了共同话题,联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少,大家渐渐疏远了,最后在共有的忙碌中竟默契地互不打扰,隔阂悄悄产生了。等有一天回到了故乡,不幸遇见了那个曾经无话不谈的好伙伴,脸上露出了藏不住的尴尬表情,彼此都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再后来,为了工作又换去了另一个城市,原来的酒肉朋友聚少离多,自然而然就淡了来往,认识了新的同事,新的朋友,大家热闹地围在一张饭桌上,举杯庆祝,爽朗地谈着众所周知的事情,悲哀地想着各自不为人知的秘密。散了宴席后,回到家中,推开门,眼前只有死一般的沉寂,我想,这样可怕的安静,若是半夜醒来,仅仅在黑暗中坐着发呆,也会忍不住流泪吧。
繁忙的街心路口,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他们用生活作借口,撇下了家人和朋友,仿佛肩负了什么重大使命般地赶去心中自以为的耶路撒冷,殊不知,只要有一颗向善向美的心,哪里都可以是耶路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