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水墨江南,墨是山,晕成水,然后便是江南,风景旧曾谙。
也许是春色潋滟,她不小心荡漾起来的涟漪扰动了清晨枝头上的露水,鸟儿循着那阵露水与波澜,发出了的第一声晨的报喜,于是春服将成,万物欣欣而泰然。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处江南,每一处江南又大同小异,而此间万象万物中,倾斜、参差,瓦缝间的沟壑,门罗中的菩萨像,尤是我最初的,出自江南之忆。
纵横的沟壑,一片一片压得严严实实的砖瓦,东西两边翘起来的圆像一头一尾,像极了给喜鹊准备的歇脚地,偶尔幸运得话,还真能捣出几个燕子窝,精密的窝巢让我不得不由衷地感叹,感叹燕子爪下的鬼斧,感叹建筑廊腰的神工——不过一切周围,四方合密,皆被一扇苍老的印满抓痕的铜门,或是铁门锁起。在这里,家是一个闭合的集体,正如背水环山的江北江南。
但我们也许不会完全窥得院中的二三趣事。例如后院的鸡圈,春天来了,一窝窝的母鸡更乐意下蛋;例如侧院的菜圃,辛勤的婆婆需要谨防孩子的淘气,生怕他们糟蹋了这一片蓄势待发的绿草茵茵;再例如说,这就有点看时分了,好运的时刻再碰到野猫认主,它吃惯了婆婆投喂的剩菜剩饭,从此在铜门里,四季,它不再流浪。
春雨惊春清谷天,滴滴答答的雨珠挂在屋檐上,像少女感伤时将落未落的那一珠泪,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清香,等着和煦的风轻抚她的脸颊,为她拭去,这一颗落尘的珍珠——那样缱绻,有着恋人般的缠绵。要不然怎么说春天,也是一副“俏江南”呢!
不过暮春时分,少女就不那么幸运了——她逐渐抽泣、霹雳,甚至是瓢泼,甚至是雷鸣。我知道这该是江南的夏,那抽泣更是斩不断的太阳雨。
书中的夏天总是那样盛大,仿佛一切的盛事都开在了夏天,全世界的欢呼与雀跃都在此刻拉开帷幕——我偏不这样想。一惊一乍的雷电一声轰鸣,劈断了诗人与江南春的联系,斩断了他们的含情脉脉,开始了沿海长达一个季度的雨季。如果你让我在这时找到几株艳丽的花朵,那我还真是忍不住抓耳挠腮,或许只能不好意思地抓一把阳光,希望它能为你我缔结成花。如果它愿意开花,那么我想我会敞开心扉,为你、也为我,在这传说中灿烂的盛夏,蹭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江南情。
匆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雨季连绵了好久,好在或许粗心的少女终于想起要关上苍穹的水池,立秋一声旭日打响了晨光熹微,金黄色大肆地蔓延,我们的一年轰轰烈烈,此刻正是结果的好节气。
回忆是最好的果实。每当我走在秋光大道上,总会想起小时候和伙伴们收集过的“树叶标本”。我们争前恐后地抢着地上的落叶,或者是仍然苍绿的梧桐叶,或者是陡然泛红的枫叶,每一条纹路都来自春夏的沉淀,与秋的点缀,这又让我们如何不争先恐后?如何不回忆连绵?诗人大多热爱描摹江南的春天怎样怎样的饶人心扉,而在我看来,江南的秋天更是别有一番此经别年的魔力,在幼时的我与现在的我之间,它就像一扇穿越时光的长廊,只需一片叶、一针丝,一声难以忘怀的乡音,我就回到了过去,过去也成为了现在的我。我身体里的火车,必然还在长啸,穿过江阴大桥,它从四面八方经过,一站又一站,踩着记忆里的点滴,似水流年。
这一站,它终于来到了冬天,一年已尽,江南入了冬,却更加绚丽。
不错的,更加绚丽!我常常赞叹于冬日的暖阳,它甚至美于任何一季的太阳,它比春天成熟,比夏天柔和,比秋天灿烂,在一个常常被人喻为花甲之年的时令,它却为这水墨江南,结了一段漂亮大气的尾。
冬日之江南,没有北国风光的白雪皑皑,也不像再南方,它依旧冷,冷得出其不意,却饱含四季的余韵。
这娟美,这磅礴......
代代长江流水下生长的人啊,谁能不忆江南?
这娟美,这磅礴......
旅途中的可人儿啊,那涓涓流水的前头就是家呀!
旅途中的可人儿啊,那脉脉难忘的情思源自乡呀!